这个春天,日本东部发生的大地震、大海啸和随之而来的核电站危机给全世界笼罩上了重重阴影。同样在这个春天,一群日本人穿过灾难的阴影赶来中国,只是为了一位病重的中国大娘。
这位中国大娘,叫万爱花。
病房里的相见
在中国民间对日二战索赔的漫长战役中,“万爱花”是个赫赫有名的名字。她被称为中国“日军性暴力受害者”对日诉讼第一人。
1943年6月到1944年初,年仅15岁的她先后三次被日军抓去充当“日军性暴力受害者”,遭受残害导致终生不育,1.65米的身高也变成了1.44米。
1992年以来,她先后6次到日本出席国际听证会和控诉大会,并与其他9位受害妇女一起状告日本政府对其造成的性暴力伤害,要求其谢罪并给予经济赔偿。
而找到她们、帮助她们站出来说话的,就是日本女士石田米子带领的“查明山西省内侵华日军性暴力实情·与大娘共进会”(简称“山西省查明会”)等日本民间组织。她们从1996年开始,就在山西农村寻访日军侵华战争时期受害的中国“大娘”们,十数年如一日。
这次她们赶来中国,是由于知道了万爱花病重。病床上的万爱花托山西大学教授赵金贵给石田米子带话说:“这次我也差不多要死了吧,我希望达成的事还没实现,死不瞑目啊,还是想要拿这把老骨头斗一斗。”
考虑经费及工作等问题,此次来的日本志愿者并不多,有9名,多数是50岁以上的人。
3月27日下午,太原街头阳光很烈,很难打车,而日本志愿者们又没有雇车,长年一直参与“慰安妇”诉讼的川口律师一直迎着大风挥臂打车。送走了好几辆车后,她在迈下人行道时,一脚踩在台阶边缘,直接正面朝下摔倒了,半天无法起身。好不容易被搀扶起来时,她皱着眉头,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虽然一瘸一拐,但她还是坚持和大家一起向山西大学附属第二医院住院部走去。
在病床上24小时吸氧的万大娘看到日本志愿者进来,一下子抬起了手。
戴眼镜的小林女士率先俯身在病床边,双手握住了万大娘的手。她曾经在山西留学两年,在志愿者里经常担任翻译。病床上的万大娘向右边侧过头,无力地蠕动着嘴唇。记者也不能听懂老人盂县方言的低语,小林女士却能够翻译。
万大娘一开头问的是:“谢谢你们来,你们几时回去啊?”让大家松了一口气。日本志愿者轮流到病床前,握住了万大娘的手。
石田女士问起病情,万大娘抬起手伸出两个指头,反反复复说:“我要出院……不要治了……每天都花两三千,每天两三千……太贵了……”说着说着,浑浊的双眼渐有水光,说到最后摇了摇手,右眼一滴眼泪顺着面颊流进了枕头。日本女士中发出了低低的抽泣,有人掏出了手帕。
在这个过程中,小林女士一直保持着笑容。听着听着,她伸手抚摸万大娘的头发。老人一直被染得很黑、很精神的头发,末端已经新生出了几寸的白发。
“以前我还到万大娘家,和她们一家人一起包饺子,以前她精神一直很好……”小林女士走出病房后才叹息说。
最后,在早稻田大学开设“女性之战争与和平纪念馆”的池田惠理子女士掏出了一个小袋:“我们有一位志愿者也正在日本住院,此次不能来了,她跟您问好,说要加油!这是大家送给您的‘幸福小猪’!”站在病床边的人终于都笑了起来,万大娘把粉红的毛绒小猪拿到眼前,也第一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