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与快乐并存
一旦起航,水手们就会进入一种艰苦且危险的状态。不过两岸的美丽风景,也让他们开心
清晨6点,澜沧江上的薄雾渐渐散去,江水两侧,热带雨林散发出的清香弥漫。水手们从床上爬起来。
每间长方形的舱室三四平米大,摆着两张床。船长住在距驾驶室最近的舱室。
拖鞋、大短裤、颜色各异的T恤衫,这是水手们常年的装束。起床后,水手们要冲洗甲板,过不了多久,柴油发动机就会发出响亮的“突”“突”声,震得所有地方都在颤抖。
“只要开船,柴油机就会吼个不停,通常每天16个小时,有时更多。”一水手说,他们从不担心会在工作时犯困,因为根本睡不着。
澜沧江上的货船模样千篇一律。前甲板宽广,用来装货,后甲板面积不及前面二十分之一,七八平方米大,是水手们吃饭和活动的地方。
出航时,离境的货船顺水而下装满大蒜以及温寒带水果等货物,返航时拉回来热带水果、棕榈油等其他物资。
在这条航道上,货船会从清早航行至天黑。着急赶路时,甚至会昼夜航行。
水手们说,一旦起航,他们就会进入一种艰苦且危险的状态。
日光很毒,站在甲板上只需一分钟,裸露的皮肤会针扎一样疼。水手们整日在甲板上忙碌,经常脱皮。有些时候情况更糟,高温可能让甲板表面温度蹿至近80℃。钢板滚烫,皮肤不小心碰上去,会留下一串串水泡。而若要走进两岸的原始雨林去修理搁浅在沙滩上的货船,则要时刻提防成片的旱蚂蟥和毒虫。
这样的航行,每次都要持续一两个月,跑上半年的情况也时常发生。一名水手说,一旦开了船,何时停下取决于有没有货运输。
船上的生活苦闷、枯燥,不过水手们依旧乐观。
13日,夕阳下,一名下颌留着胡子的水手,把一块野猪肉塞进嘴里,肉是上次航行时缅甸猎人送上船的。
“看看这里的一切,”他指着掩映在晚霞里的群山,“我喜欢这里,你们城里人看不见这些”。
另一名水手则说,在船上就能看见岸边的猴子、梅花鹿、甚至是大象,“我想不出来有什么生活能比这更开心”。
多种致命元素
江水暴涨,突然的浓雾,雨林里的毒蜂……诸多的因素,都可能让水手丧命
聊起航行中的危险,大声讲着荤段子的男人们,立即表情严肃。
危险就在身边。
张洪强是一名船长,叼着长长的木质烟嘴,眼睛红肿。这是长年盯着反光的水面所致。他说,只要在水面上,他就瞪大眼睛,不敢有丝毫大意。有一次,为了让船能够驶出暗礁林立浓雾环绕的险滩,他连续在驾驶室里站了22个小时。
在航道上,水手们小心翼翼,不过仍无法避免灾难到来。他们说,有人被船上突然断裂的钢绳抽死,有人被湍急的浪花掀到水里淹死,还有人被雨林深处的毒虫蜇死。
前些年张洪强就经历了一次。在泰国境内,他的船顶水航行时遇见急流,尽管把马力开到最大,但每秒七米的流速,仍把货船推向水流奔腾的方向。
张洪强让一名水手上岸,把船上绞车的钢丝绳绑在前方树上。借助绞车行船很常见,也很危险。
绞盘吱吱嘎地滚动,将拇指粗的钢丝绳拉得笔直,扯动着300余吨的货轮缓慢前行。随后发生了骇人一幕,钢丝绳突然崩断,在巨大的张力下,犹如一把巨刀,斩断挡在它面前的一切,石头、树木和一名水手的双腿。
“血流的太凶,没过多久,人就死了。”张洪强说。
类似的情况,他还曾遇见,后来那次万幸的是只打碎了脚骨。
自然环境让水手们面临着各种危险。
前些年,一场大雾中一艘货船迷航。摸索前行的货轮撞到了横在江面上的钢缆,船倒扣在了江里,与货船一起消失的还有四名水手。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水手说,在这条凶险的航道,致命的打击总是突然降临。
比如,江水会忽然暴涨,有人因航道变化触礁身亡。再比如,突然的浓雾中会让水手踏空坠江。更有甚者,雨林里的毒蜂轻轻一蜇,就会有人丧命。
而在2008年过后,水手们发现,出现了一种超越自然的危险。开着长尾巴船的江匪来了。
在泰国、缅甸、老挝三国交界的金三角地带,毒品盛行,而江匪就隐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