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志都叫他“小顾”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华年。”(秦观《望海潮》)
1956年8月成立设计室时,顾诵芬26岁,是平均22岁年龄的青年堆儿里的“老人儿”,年岁“大”,资格老,学问高,但他性格随和、和蔼可亲。一生没什么特殊爱好,年轻时会看看电影,对有趣的电影会念念不忘。一位友人曾回忆说,当年他看完电影《好兵帅克》以后,对某些情节特别感兴趣,在宿舍里津津乐道地讲给大家听,自己也乐得前仰后合,开心极了。他一直就是这样,在生活上、感情上跟大家融合在一起,所以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小顾”。
可没想到,这一叫就叫了一辈子。去年夏天,几个晚辈去看望徐舜寿的夫人宋蜀碧,老人还喜笑颜开地说:“前两天小顾来看我了!”疼爱、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一声“小顾”,包含了多少前辈们对他的殷殷期盼,又包含了多少晚辈们对他的尊敬与爱戴。 人们说他一向“在吃穿戴上过得去就行,没有特别的讲究。他把所有的精力扑在了工作上”。
是啊,工作上一贯严谨、一丝不苟的顾诵芬,生活上却格外“超凡脱俗”。
当年他们那个上百人的设计室里,只有顾诵芬和参加工作早的同志有自己的自行车,后来他们的自行车就都成了公车。如今大家一回忆起顾诵芬那辆自行车,无不觉得五味杂陈:“不久顾诵芬的自行车把手摔断了,只剩下一个把手。但这一切他都不在意,剩下一个把手的自行车他还骑了很久,而且也不修了。”缺了一边把手的自行车成为一个符号,他长年累月地骑车上班,到试制车间、到沈飞现场办事,直骑到1985年调离沈阳。
1984年,顾诵芬担任了“沈飞”总设计师兼601所的所长,但他还是骑着那辆自行车,外出工作也常骑着。有时出差回来,也不要车去接,而是坐公交车回所。别人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油这么紧张,要车干嘛。为国家节约吧。1984年6月12日,曾于1989年在38届巴黎国际航空航天展览会上首次展出的、被誉为“空中美男子”的歼8Ⅱ飞机在沈飞首飞成功。飞机试飞那天,大家都早早骑了三四十分钟的自行车来到沈飞试飞站。突然,保卫部的同志问大家:“顾总来了吗?”大家说:“顾总已经来了,骑自行车。”保卫部的同志惊讶地说:“顾总怎么可以骑自行车来呢!出了事怎么办?所里也不派个车送一下?!”同事们看着他惊讶的样子,却觉得这很习以为常。
顾诵芬日常生活上的简单尽人皆知。1983年的一天,601所一位室主任赶在午饭时到顾诵芬家里去商量事,那会儿顾诵芬的夫人正出国公干,他说他看见写字台正中央放着一本很厚的已经翻开的英文版技术专著,旁边放着一块已经吃了几口的面包,没有菜,甚至连杯水都没有。
有一次,部机关来人,顾诵芬请吃早餐。吃的呢,是压缩饼干,就着白开水。
1985年夏天,全国连续数月在热播巴西电视连续剧《女奴》,顾诵芬从沈阳到西安阎良收集歼8Ⅱ飞机的试飞信息,下了飞机到阎良的途中,同事与司机聊《女奴》解闷儿,聊到女主角伊佐拉和男主角莱昂休,坐在后排的顾诵芬捅了捅同事,问:“莱昂休是哪个单位的?”他这一问,让那位同事和司机大笑不已。
顾诵芬不仅对工作兢兢业业,为广大科研设计人员树立了优秀榜样,几十年中还培养造就了一大批人才。他待人诚恳、率直,工作中对人对事从不拐弯抹角。又因此,大家对他的爱戴是由衷的。
有个同事永远忘不了顾诵芬对他曾有的一次“直来直去”的批评。在支线客机论证时,这位同事对估算重量觉得很挠头,后来根据一些外文资料整了两天两夜算出来了,他挺高兴,对顾诵芬说,终于算出来了,眼睛都熬红了。顾诵芬听他这么说,看了他的计算报告,回了他一句:“你挺辛苦的,但你算出来的这都是胡扯!”随后语重心长地说,“搞飞机,重量是非常重要的,不能盲从外国人给的东西。”“教科书上的公式,都是理论上的公式,在工程实践中不能这样用。”他告诉了那个同事一个计算方法,算出来的结果与原来的计算结果竟差了10倍!在查找到该型飞机技术资料后,他发现按照顾诵芬的方法计算出的重量误差仅为0.5%。
顾诵芬被任命为601所所长兼总设计师后,把一贯的俭朴作风又带到“家长”位置上来。1984年,所里有关部门计划用5万元改变一下单位的环境面貌,请示顾诵芬,顾诵芬听了却说:“这还要花什么钱,动员大家义务劳动,按离地10厘米的标准,把草割一割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