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之道--探寻空军试飞群体的能力和自信(图)(2)
从“目不识丁”到“学士硕士”,从“勇气型”到“专家型”试飞员,从3人试飞小组到百人试飞部队,翻开空军试飞部队的发展史,一条试飞人才转型图,跃然眼前。中国试飞研究院员副院长、空军某试飞团张景亭向记者讲解道,第一代试飞员是勇气型的,第二代试飞员是技术型的,第三代试飞员是专家型的。特别是第三代试飞员,他们不仅是新型战机的试飞者,也是设计研制的主要参与者,所以新时代的试飞员有个更准确的称呼,叫“飞行的工程师。”
人才转型的深度和广度,决定着部队转型的深度和广度。张景亭说,透过“能力之变”,我们可以窥见中国空军面向未来、矢志空天的发展理念。近年来,随着国家航空工业和空中力量的日益壮大,空军试飞部队围绕“跨越式”发展,也为人才建设开辟新路——
实施试飞员队伍建设战略:用1年时间完成飞行员向试飞员的转变,用3年时间使试飞员达到简单科目试飞向高难科目试飞的转变,用5年时间培养知识型、学者型、专家型复合试飞人才,简称“一三五”规划。
今年5月,中国试飞研究院大厅,灯光璀璨,军徽熠熠。这里即将召开中航集团首届“试飞丰碑奖”颁奖典礼,该院授予10名空军试飞员“试飞丰碑奖”。
看着领奖台上神采奕奕的试飞员,中国试飞研究院院长刘选民欣喜地说:他们是我们国家培养的优秀试飞员代表,每个人都是独当一面的专家型、学习型试飞员,有了这些“宝贝疙瘩”,我们推动中国航空工业蓬勃发展就有了“底气”,在国际试飞同行面前说话也就能“硬气”,挑战世界科研试飞难题也就有了“胆气”。
别人不能飞的他们能飞,别人不敢飞的他们敢飞。一次次向极限发起挑战,加速推动着空军试飞事业从最初仅能完成简单科目、单一机种的验证试飞,发展到如今能完成各种高难度、高风险科目的多机种、多机型定型试飞。能力拓展,源于超乎常人的开创意识——
“试飞就是‘试错’,成败一线,不挑战怎么知道”
2013年初春某天,风和日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下午3点左右,战鹰出击。试飞员驾驶某新型战机冲天而起,很快上升至12000多米,开始做试飞动作,一切操作按程序进行,平常依旧。
突然,“嘭”!一声沉闷巨大的声响,飞机左右发动机相继喘振,紧接着,双发排气温度急剧升高,5秒内窜升200摄氏度,发动机瞬间达到了超温临界点。
经验告知:飞机双发同时喘振超温,概率极低,数十年未曾见!
内行知道,这种情况,往往是发动机烧毁,飞机坠楼。
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即关闭发动机。但是,万米高空,离机场180公里,关闭发动机,就意味着放弃了一线生机。
千钧一发,命悬一线!
“这是经过漫长研制的“宝贝”,凝聚着成千上万人的辛劳和汗水,如果坠机,一切都要从头再来。”“必须保住发动机,就是死,也要试一试!”生死抉择,试飞员决然选择关掉发动机。
双发关闭,动力全失!飞机供电中断,仪器失灵,高度、航向、位置等信息全无。
对于此特情,《飞行手册》这样建议:跳伞!作为一个经历过上百次重大任务考验的试飞员,怎能不知此时的处境。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试飞员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10年不遇的特情,既然被我撞上了,就要抓住机会和它比个高低,就是输了也值!”他选择了驾机返场。
于是,最震撼的场面在万米高空上演了:只见飞机机头下沉,机尾上翘,高速俯冲,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直刺大地,整个场面堪比电影空中惊险镜头……
下降中,试飞员分别对左、右发进行了多次起动,均失败。
片刻,飞机已从万米高空俯冲至5000多米高度,此时,距离机场仍有100公里。
飞机俯冲进入起动包线后,右发终于启动成功。降至2000多米高空时,左发也起动成功。险情大为缓解,胜利在望。
然而,谁又会想到,为保护发动机,他竟与死神游戏,6次交替关闭左右发动机降温。终于在16时04分,在指挥员的指挥引导下,飞机反向安全着陆。
至此,从飞机双发停车到起动成功,试飞员经历了整整5分钟300秒的惊心动魄、惊天逆转!
这次特情处置,创造了一项史无前例的奇迹,挽救了机载科研设备,挽救了飞机,探索出“俯冲增速,保持状态”的方法,为日后处理此类特情积累了经验和数据。
“如果说第一次选择关闭发动机需要百分百的勇气,那么成功启动发动机后,又6次关闭6次启动,相当于把特情又回放了6次!这种疯狂的举动,你怎么敢做?”面对记者的质问,试飞员带着一贯的微笑,说:“试飞就是‘试错’,生死一线,成败一线,对与错,不去挑战怎么知道?”
一种简单而直接的因果关系,背后埋藏了多少血与泪的代价?试飞中一条普通的操作法则,幕后又隐去了多少灾难和英雄的细节?世上最明白这一道理的,莫过于英雄的试飞员们。
1993年,我国开始歼-7D飞机的发动机选型试飞任务。第一次飞完之后,试飞员反映发动机有问题,但工厂坚持认为发动机没有问题。
为了进一步验证,第二架次试飞由雷强来完成。
飞机刚刚爬升到万米高空,就听“嘭嘭”两声,发动机停车了。
此时飞机正好在夹金雪山上空。皑皑白雪让大地显得异常壮观,但对于空中停车的雷强来说,却是一场噩梦。
“必须成功启动飞机,要不然即使跳了伞,也会被大雪山困死。”在雷强的试飞生涯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紧张的时候。
当时的雷强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点火电门位置。他问搭台:“点火电门在哪?”塔台指挥员告诉他在左边。
但雷强还是想不起具体位置,于是又问:“在前面,在后面?”
几秒钟高度紧张之后,雷强终于恢复了平静。飞机重启成功,两分钟之后安全落地。
但总设计师仍然坚持说发动机没有问题,并以脑袋担保不会再出问题。怎么办?还得再试。但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当飞机速度刚刚达到1.5被音速的时候,发动机又停车了。因为速度太快、气流不畅,飞机像一头发怒了的疯牛,左冲右突、横冲直撞,雷强感到自己就像皮球一样在座舱里被抛来抛去,头盔一会撞到左边、一会撞到右边,似乎要把他撕裂。
必须控制住飞机,把速度降下来再启动。他死死抓着驾驶杆,用力蹬舵,用全身的力气稳住身体、稳住飞机,几秒钟后,飞机终于控制住了。当他再次成功启动驾机落地后,发现头盔已被撞出一丝丝裂纹,身上也被勒出一道道血痕,脸上沾满血迹。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下来,雷强又一次驾机升空。
为了把这型发动机的故障找出来,他前后起飞9次,9次空中停车,直到把故障完全排除。
“但如果让我上,我还会再次起飞,因为作为试飞员,找不到问题,找不到隐患,会给部队带来太多不可知的风险。”说起那次经历,雷强至今心有余悸,热血澎湃。
试飞是对风险的挑战,但有时候也需要挑战耐心。
2012年2月的一天,试飞员单有生带队执行某型轰炸机新型导弹双发齐射任务。
进入预定空域,按照程序操作。意外却发生了,本应该在20秒内发射出去的第二枚导弹却没有任何反应。
系统显示导弹仍在正常运转。这个时候,3名试飞员无异于坐在火药桶上。怎么办?
“等!”这个平常简单的话语,此时却显得异常艰难。单有生果断决定,同时他带领大家把飞机保持在发射航路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往前捱着,让人焦灼而又难熬……
3个人眼睛一丝不眨地紧紧盯着仪表,生怕漏掉一点细微的变化。
40秒时的时候,导弹突然一声长啸,发射了出去。
翻开国际试飞史发现,我们会发现,一种新型战机的飞天之路,往往是一条用战机的铝合金碎片、试飞员的鲜血铺就的“路”。某国4架某型战斗机样机,在试飞中全部摔毁。
探索源于好奇,好奇源于未知。说起近年来在试飞中牺牲的几名空军试飞员,空军某试飞团政委朱传军如此感慨,别人没试飞过的课题他们敢飞,别人不敢试飞的难点他们能飞,这份自信和豪情,离不开试飞员对未知世界的无限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