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养老调查:22所社区仅一托老所“健在”(3)
没有条件的社区日间看护室
连日来,记者连续走访十余社区,发现各小区内的“日间看护室”或者空置,或者被辟作他用。不少老人抱怨,“就是个摆设”。
海淀大有庄社区一名工作人员表示,海淀大多数社区都没有日间看护室,只有一些活动中心,一般家属大院的设施会好一些,北京市确实是有政策,但正在落实中。
在朝阳区某高档小区,“落实”的情况是:20多平方米的屋子里,除了一张小方桌,别无他物。除了偶尔有老人来下棋,几乎被闲置。
社区干部石女士对此的回答很干脆:一没钱,二没人。
她所在的社区共6000多人,60岁以上的老年人占三分之一,整个社区全年的经费只有5万多,这钱包括日常办公经费、各类社区活动开支、和谐促进员补贴费……“拿什么(钱)给人家养老?”
作为基层干部,石女士觉得“社区养老的概念是好的,但太多环节没打通。”
首先是场地,一个日间看护室应该多大面积,照料多少老人,根本没有标准。现在社区里的老人想找个活动场地都难,更别提专设日间看护室了。
其次是人员,日间看护室应该主要针对高年龄段、有特殊疾病、家庭又无力照顾的老人,照顾他们需要专业的护理知识,目前社区根本没有能力配备这样的人。
还有风险,看护过程中如遇突发情况,产生纠纷如何解决,社区无力也不想承担这个风险。
而芍药居附近一个社区里,居委会负责人方晓敏说,小区的日间看护室“早就废弃了”。
方晓敏透露,他们居委会的编制不到10人,管着计生、邻里纠纷调解等一大摊子工作,工作人员都是身兼数职,分不出专人看护老人。
他所在小区的日间看护室有两张床位,也有配套的被褥,但从一开始就没老人敢往里面住,“没有看护人员,让老人们也没有安全感。”之后,社区其他活动缺地方,日间看护室就成了公共活动空间,社区举办活动、开会,都在这。
近日,本报记者调查海淀、朝阳、西城等区的22个社区,只有4个社区有日间看护室,2个被改作他用,一个平时无人值守,需要预约;仅有一个正常运转。
无人聆听的钢琴声
年初,道家园社区的赵鹏阿姨家里的灯泡坏了。66岁的赵鹏和老伴儿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不想麻烦孩子,而对门的邻居,比赵鹏还年长十几岁。
一个灯泡,直到两周后孩子过来才给安上。
那两周,赵鹏和老伴儿只能借助抽油烟机顶盖微弱的光。
81岁的黄新芸(化名)已四个月没出过楼门了。
今年元旦,她连续三天向北京某广播节目发送短信。短信中写道:我太孤独了,希望好心人能带我回家过个元旦,有人能过来听我弹弹钢琴。
黄新芸是大学退休教师,副教授级。在她60平米的家中,每天下午五点半都会响起悠扬的琴声。原本,楼下有个邻居常会来听她弹琴,但一年前,邻居因肺癌去世,她失去了唯一的听众。
黄新芸离婚了,自己的家中,除了小时工,很少有人过来。
年轻时候的黄新芸要强,“根本没想过老的一天。”
2007年的一场大病、连续的手术、空落的病房、抬不起的脚步,她突然觉得“被时间打败了”。
病痛和孤独,让她不只一次想到了死,但当了一辈子教师,黄新芸凡事要求体面。“自杀的话影响不好。”
她有一阵子盘算,春暖花开的时候,如果有学生来探望,就让他们带她去长城玩。“然后我在长城的城墙边摆动作时,假装跌下去,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有数据显示,老年人中85%的人或多或少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27%的人有明显的焦虑、忧郁等心理障碍。
邵喜灵在家经常在桌旁低头,桌面玻璃下面,压着十多张老伴儿的照片。2010年,他老伴去世了。
没人的时候,老人的眼泪,总滴到玻璃上。
采访结束后,他紧握着记者的手,“你这是一次性采访吗,以后还会不会来?”他身旁,家里用来招待客人的盒子里,放着满满的瓜子,始终是满满的,因为很少有人来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