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战争后台湾军民反对日军占领 曾殊死抵抗(图)(5)
黑旗将军
侵台日军占领台北后,便急不可待地要拿下新竹,以便打开南侵的通路。
6月11日,北白川能久率领的近卫师团在台北集结完毕,随即派出一个中队作为前锋,直奔新竹而来。半途中,这个中队被四面赶来的义军杀得人仰马翻,狼狈逃回了台北。
这时的新竹,已经成了义军聚集之地,时人记载:“不期而会上万人,漫山遍野。”但是,义军毕竟多是没有任何军事训练的乡民,缺乏统一指挥,武器大多还是刀枪弓箭这样的冷兵器。22日,日军大部队在重炮支援下,攻取了新竹。
自从登陆以来,日军长驱直入,一路没有碰到有效的抵抗,这让他们气焰更加嚣张。据日军所著《台湾征讨史》记载,在他们眼里,清军不堪一击,义军蜂起,却是“乌合之众”,“以为台湾不过手掌大小之地,以一旅之众即可一举歼灭。”
占领新竹之后,北白川能久下令“南征”。但是,桦山和北白川都没有料到,日军不仅难以进兵新竹以南,而且连新竹以北的局面也很难控制。“南征”的命令下达了,却迟迟不能抽出兵力往南进攻。
日军占领了新竹城,城外仍在义军的掌握之中。事实上,新竹日军已处在包围之中。义军以劣势兵力、劣势装备,不断地袭扰、打击着日军,甚至还三次攻打新竹县城。
焦头烂额的日军暂缓“南征”,转而以残暴的扫荡,打击占领地区的抗日力量。抗日义军的领导人丘逢甲成了日军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丘逢甲部队很快被打散,他躲入深山,后辗转内渡。
台湾抗日义军的领导人发生了变化,桦山资纪碰上了真正的对手——黑旗将军刘永福。
刘永福在1894年9月来到了台湾。时值中日甲午之战正酣,调刘永福入台是清政府加强台湾防务的重要举措。只是,这个举措更像是借刘永福的名气壮壮声势而已。
在10年前的中法战争中,刘永福率领的黑旗军屡挫法军,威名远播。清政府“招安”了黑旗军,却始终不相信这支反清出身的队伍。“招安”之后,黑旗军被调回国内,随即开始逐渐裁撤。刘永福则挂了个广东南澳镇总兵之名,不予实权。
到刘永福调往台湾时,他手下仅剩300余人黑旗军老部下,临时招募乡勇,凑了千人之数。到台湾后,刘永福的职务是“帮办”,还是没有实权。
当年“招安”刘永福的唐景崧,这时成了他的顶头上司。即便是到了台湾存亡之际,唐景崧也没有放下猜忌、提防之心。
日军大兵压境之时,刘永福建议全台防御统一部署,并主动提出率黑旗军协防台北地区。这个合理的建议被唐景崧拒绝。刘永福被派驻台南,唐景崧自己驻守台北,总揽军政大权,
自称儒将的唐景崧犯了兵家大忌。其时,台湾驻军加上临时招募的义军,总人数不过三万余人,这些兵力像撒芝麻盐一样被分散到台湾各处,看上去全盘防守,实际上处处羸弱。
结果,唐景崧直接指挥的台北防御被日军轻易突破,唐本人当了13天“总统”就仓皇弃台逃命。台中地区清军防守薄弱,自发而起的义军以血肉之躯拼死抵抗,生生扛住了日军一个月之久。
但是义军的抵抗至多是迟滞了日军的进攻,聚集在台南的黑旗军成了保卫台湾最后的希望。
获悉台北沦陷、唐景崧逃跑后,台南数千民众聚集在刘永福府门外,三次给他送上新铸的“总统”金印,刘永福都恳辞不收,坚持以朝廷册封的台湾军务帮办之名领导抗敌。这个说法出自刘永福口述的《刘永福历史草》,时人所记多从此说,但是在此后刘永福发布的公告中,有一些是以“总统”署名,似乎他还是接受了“总统”之职。
刘永福是否接任了“总统”,牵涉到“台湾民主国”的存在时间,史学界对此仍有争论。但是他成了抗日保台的实际领导人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之后,侵台日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和损失。
“诸公误我”
日军对台湾的军事部署早已了如指掌。刚刚攻入台北,桦山资纪就给驻守台南的刘永福写了一封劝降信。他并不认为刘永福有资本与之一战,信中说:“独以无援之孤军,把守边陬之城池,大势之不可为,不待智者而可知已。”这倒不是虚言。刘永福率领的黑旗军和抗日义军,确实已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桦山资纪的劝降信通过英国商船转交,战时的混乱让这封信直到8月23日才到达了刘永福手上。同一天,北白川能久的近卫师团开始围攻台中重镇彰化。
彰化的黑旗军和义军总数才3000人,不及日军的五分之一。彰化似乎成了日军唾手可得之物。
就是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刘永福给桦山资纪写了封回信,不但义正词严拒绝投降,还劝桦山资纪“及早改图,将台北地方全行退出……否则,余将亲督将士,克日进征,恢复台北,还之我朝。”
同时,刘永福给驻守彰化的黑旗军将领吴彭年发电报:“兵来御之,死守无恐!”
彰化当时还是座小城,城中无可防守。吴彭年把防守阵地摆在了城东的八卦山上。八卦山之役成了抗日保台期间最惨烈的一次战斗。
是役,3000名彰化守军与15000人的日军血战了三昼夜,黑旗军将领吴彭年战死,义军首领吴汤兴战死……最后突围幸存的,仅剩不到50人。
日军的损失同样惨重,在攻占彰化的路上留下了上千具尸体。战斗过程中,日军主帅北白川能久见久攻不果,骑着马到前线督战,一发炮弹不偏不倚在他身旁爆炸,坐骑当场被炸死。事后,日本的媒体大肆吹嘘说“亲王有神灵庇护,须发无损。”但是不久之后,北白川能久病重的消息见诸报端,10月份,北白川死在了台湾。让北白川能久“病重”的,应该就是那发炮弹。
彰化失陷了,日军兵分几路大举南下,黑旗军和义军拼死抵抗,战斗演变为一村一镇逐个争夺。日军凭借强大的军事优势,逐步蚕食着台湾的土地,却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日军档案记载:“我军冲锋,敌军却一步也不后退,挥舞刀枪,欲杀我军。真是太顽强了!”
在兵力和装备上都处于绝对劣势的黑旗军和义军,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反而选择了主动出击。9月初,趁着日军兵力分散的机会,他们开始北上反攻,一路收复了大莆林、北斗、云林等地。日军狼奔豕突,退回彰化,被数千名黑旗军和义军包围了起来。
这一下,桦山资纪着了慌,赶忙向国内求援。9月11日,从辽东半岛紧急抽调来的日军第二师团到达了台湾。这个师团有两万余人,是甲午战争中日本入侵旅顺的主力,兵强马壮。侵台日军的兵力陡然翻倍。
其实,日军即便没有第二师团的增援,黑旗军和义军也无力攻取彰化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攻城用的重火力装备,连日的进攻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9月23日至25日,黑旗军和义军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城行动,在日军猛烈的炮火下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去。
日军赶来增援的第二师团,加上首批登陆台湾的近卫师团,侵台总兵力已达4万人,甚至超过了甲午战争期间投入的陆军兵力。枪炮齐备的日军,兵分三路,向着仅剩数千人的黑旗军和义军合围而来。
日军近卫师团咬着黑旗军和义军撤退的脚步,一路向南追杀。第二师团则搭上运兵船,由海路绕到了刘永福的身后,一半在台南府城西北方向的布袋嘴港登陆,另一半在西南方向的枋寮港登陆。
至此,日军陆海并进,南北夹攻,台南府城完全处于敌锋之下,危在旦夕。
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刘永福,这时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绝境。自率部来台后,他既不为朝廷所信任,又受到上司的压制和排挤。担起抗日保台重任已有数月,敌兵势大,己方粮饷全无,刘永福内外交困,苦苦支撑。
为济燃眉之急,刘永福号召爱国绅民“有银帮银,有钱帮钱,无钱帮米”,还曾经自己发行银票、印邮票,无奈都是杯水车薪。
刘永福屡次派人渡海,向两江、浙闽、两广总督告援,皆无成效。实际上,当时的两江总督张之洞、两广总督谭钟麟都是保台的支持者,也都秘密地向台湾输送过资金、武器,时人记载:“台北粮械多出自香帅(张之洞)之助。”但那多是在清政府交割台湾之前。
清政府把台湾当成媾和的筹码扔出去后,不但没有给台湾任何支援,还训诫沿海的封疆大吏们,严禁运粮械济台。
张之洞曾经寄望台湾自保一段时间以改变时局,6月初,他曾密电刘永福,询问台湾可以支撑的时间,并允诺两个月后将有援兵。但是后来的两个月间,刘永福函电迭至,又派人登门求援,张之洞却没有答复了。
直到10月2日,张之洞才电告由台南回厦门求援的道员易顺鼎:“台事奉旨不准过问,济台饷械更迭奉严旨查禁,此时台断难救。且事必不能密,万一泄漏,徒碍大局,朝廷必然震怒;且东洋必更加诘责要求,岂不所损更多……务望权其轻重,速离厦门,免生枝节为要。”
被朝廷抛弃的绝望让刘永福耿耿于怀,直到数年后口述《刘永福历史草》仍在慨叹:“内陆诸公误我,我误台民!”